編者按
在繁忙喧囂的現代生活中,書房既是藏書之地,亦是思考的空間,更是彰顯書房主人個人氣質與精神世界的最好載體。在城市生活中,擁有一間讓自己獨處、閱讀、思考的書房,是每一個愛書人的夢想。
世界讀書日來臨之際,我們推出“名家書房”系列,通過展現作家、學者的書房風貌,看一看他們的閱讀趣味、成長歷程以及人書俱老的故事。第一期我們走進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中國古文獻研究所所長黃仕忠的書房,他那數面“頂天立地”的書墻,不僅是他個人治學之路的見證,更為學生們營造了一個共享的學術氛圍,讓知識在書房中流淌與傳承。
走進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黃仕忠位于學校的研究室,人們總會被數面“頂天立地”的書墻所震撼。
書架上,不同年代的書籍碼放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其中有數十本的《俗文學叢刊》,也有黃仕忠花了很大心血整理編輯的《清車王府藏戲曲全編》《子弟書全集》《日本所藏稀見中國戲曲文獻叢刊》等著作。可以說,這些書籍見證著他數十年來孜孜以求的治學之路。
站在研究室的“書墻”前,黃仕忠告訴記者,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書房一直是自己的念想。可隨著書越來越多,家里實在放不下,他就把部分圖書搬到研究室里,為自己的學生打造出一個共享的“流動”的書房。“我帶的學生,有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雖然都是我的學生,但實際他們之間是并不熟悉的。現在通過這個書房,大家共同來營造一個學術的氛圍。”
記者發現,不少書的書脊上都貼著標簽,如同圖書館的索書號一般。黃仕忠解釋說,貼標簽可以讓師生們查找起來更方便。這些書都是公用的,他希望把它們留在這里,發揮出更大的價值。“我的學生要養成一個觀念,書是公共的,大家可以一起使用,一起共享。培養這種意識,對他們日后做學術也非常重要。”
像播種一樣做學術
作為專門從事戲曲、俗文學研究的學者,黃仕忠著有《中國戲曲史研究》《戲曲文獻研究叢稿》《日藏中國戲曲文獻綜錄》《日本所藏中國戲曲文獻研究》等作品,筆耕不輟,著述頗豐。
談及完成《日藏中國戲曲文獻綜錄》等著作的曲折經歷,黃仕忠感慨良多。他說,多年前他曾赴日本訪學,主要的精力便用于訪曲。在日本學者的幫助下,他多次探訪收藏中國戲曲文獻的重要場所,并逐冊檢查核驗,寫成《日藏中國戲曲文獻綜錄》,后來,他又從目錄中挑選出八十多種孤本以及稀見版本,通過與日本多個圖書館斡旋,才取得授權進行影印,花費多年終于打磨出《日本所藏稀見中國戲曲文獻叢刊》(第一輯)。
在黃仕忠看來,這個過程就像是播種,要先形成自己的目錄,而后再進行選編。之前相關的著作大多沒有提要,所以他在編輯這套書的時候非常注重這一部分,做到每種戲曲都有提要,進一步向讀者闡明,這些稀見文獻最早屬于哪位中國收藏者,它們在日本的收藏地點是在哪兒,版本之間有何區別,真正的價值到底是什么。
“這項工作我們做了很多年,到現在也還在做。我想,一個價值足夠大的工程,做個十年、二十年,都是正常的,有意義的。”黃仕忠說。
在專業的學術書籍外,作為一位深度閱讀愛好者,黃仕忠涉獵廣泛,甚至還會讀網絡小說。有次他與兒子坐飛機,兒子剛好帶了幾本《飄邈之旅》,他拿起一本看了起來,一不小心就入了“坑”。最近,他還津津有味地讀起了《慶余年》《永夜君王》等作品。
黃仕忠觀察到,金庸的武俠小說陪伴一代代人成長,早已進入文學層面,旁人很難超越。而不少網絡小說,在武俠的基礎上加上了玄幻等元素,對新一代讀者自然有著強烈的吸引力。“網絡小說家往往都有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他們締造出的世界很奇妙。”黃仕忠說,如今很多影視劇都改編自網絡小說,其生態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網絡文學。明清時期,當時的小說是非常通俗的,不登大雅之堂,受到很多文人墨客的批評,但是到今天,不少明清小說已成為經典。”
與當代相結合,傳統戲曲還有大空間
“要是真的有那么兩天不摸書本,就像失落了魂靈似的,無精打采,寢食難安。可見已成根性,難以改變了。”黃仕忠將自己求學文學、從師憶友、訪書論學的經歷寫成《進學記》,2024年底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回憶起少年時期的覓書經過,他記憶猶新。
當時閱讀資源較為匱乏,若姐姐借了一本書,姐弟四人就圍著煤油燈同看。黃仕忠年紀太小,在旁邊夠不著,只好趴在對面看書,由此練就了倒著看書、一目十行的本領。“有時油燈會燒著頭發,幾個人擠在一塊,情節一緊張,人越專注,就會把坐著翻書的人壓得直叫。即便如此,我們仍以讀書為樂。”
或許是在成長過程中收到了太多閱讀帶來的饋贈,黃仕忠總是希望,學生們能夠讀更多的書,不管是東方的、西方的,還是理論的、實證的,都要有所涉獵,這樣才能讓學術視野更加廣闊。“雖然因為學科的細分,學生們研究的都是很小、很窄的領域,但實際上,如果要有所成就,底蘊一定要深厚,這就需要他們多讀書。”
最近幾年,黃仕忠發現,戲曲越來越受到年輕人的青睞。相繼爆火的《黑神話:悟空》《哪吒2》,是傳統文化元素的現代表達,充分體現了在當下語境的突破與可能性。“中國戲曲的發展,需要有大量劇本作為儲備。從這方面來說,若傳統戲曲能與當代元素相結合,接上地氣,中國戲曲仍存在著很大的發展空間,未來一定能更受歡迎,大放異彩。”
黃仕忠的學術思維,還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他的書房里,記者看到了剛剛印制完成的《錢家山下黃氏家譜》,“完成了一件大事,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
黃仕忠介紹說,他的父親為修族譜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多為口頭采錄。隨后,他接過“修譜”接力棒,以學術思維開啟了新一輪工作。他不僅多次前往浙江圖書館查閱資料,每逢回到老家,都會進行類似于田野調查的家訪,并通過各種渠道找到各家各支的年輕一輩,發動他們對譜系信息進行核對補充。
除了補充世系內容,黃仕忠憑借自己廣闊的學術視野,將山川地理、河流道路變遷、地名村名流變、嫁娶教育情況等信息記錄下來。“我在整理族譜資料的時候,某種意義上也是為未來從事城市史、社會生活史研究的人留下更為具體的記錄。這不僅僅是為村莊做的事,也是為社會變遷做一份記錄。我有這樣的責任。”黃仕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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