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老陳,我這邊剛收了一個病人,他的情況有點復雜……”2023年歲末的一個深夜,一通跨越5000公里的電話,從新疆喀什打到了廣東廣州。
電話這頭是援疆醫生——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楊瑤。電話那頭的“老高老陳”,是在廣州的高新博與陳榮新,他們既是楊瑤的“援疆前輩”,也是同事和好友。
仨人經常這樣,“煲電話粥”討論患者病情。
喀什是我國最西部的邊陲城市,白晝漫長,紫外線強度高,導致白內障、青光眼等致盲性眼部疾病高發,但這里醫療資源卻相對薄弱。
“我們三個人專業方向不同,聯動討論,可以更全面評估患者情況,也讓患者少跑幾個科室看病?!睏瞵幷f。
相隔5000公里,他們卻目標一致,心連著心,都想治好更多病人的眼睛,把“光明”帶到“世界屋脊”帕米爾高原上。
2023年12月31日,楊瑤援疆的第250天,她依然在“送光明”的路上,打算回醫院看病人,一起送走歲末的最后一縷陽光,迎接新年的到來。
跨越“山?!?/strong>
在新疆待久了,楊瑤的臉頰掛起了兩朵高原紅。
回望這一年,她常常想起出發的那一天——
4月26日,春意正濃時,她從廣州啟程,前往喀什。在充滿生機的季節里,她也擁有了人生中的一個新身份——援疆醫生。
飛機上,楊瑤飛過了青海湖,越過了天山山脈,深刻感受到這個要支援的地方與廣州遠隔“山?!?。
在她出發前,陳榮新作為“過來人”,多次囑咐:“不要浪費在新疆的每一天?!?/p>
“老陳,你比春卷還卷呀!”楊瑤笑著回答。
兩年前,陳榮新也在援疆。他的初心質樸,“只有去到最艱苦的地方,才能知道還能做些什么,也才能更好地鍛煉和提升自己”。
對于援疆,楊瑤有自己的執念。因為她的父親是一名軍醫,在她一歲多時便從家鄉四川成都前往西藏支援行醫,一待就是十幾年。
當時西藏物資緊缺,每次和媽媽去找爸爸時,楊瑤就會背上一書包的蔬菜和臘肉,給爸爸送吃的。
“條件艱苦,但爸爸一直在堅持。那時候就覺得,當醫生是一件很辛苦,卻又很厲害的事情?!睏瞵庍煅?。長大后,她終于有機會,去“理解”父親的選擇。
在她的想象中,喀什市區毗鄰沙漠,應是一個黃沙漫天、遍布戈壁的地方。
直至抵達,她才發現,在一批批援疆干部的幫助下,這里已經是一座現代化小城的模樣,她所支援的喀什地區第一人民醫院眼科成為了當地疑難眼病的診療中心。
市區醫院眼科的能力雖提升,但醫療資源分配不均、偏遠鄉縣患者就醫意識薄弱,仍是一道要想方設法求解的難題。
一個8歲的小女孩,兩年前被鐵釘彈傷了眼睛。來到楊瑤的診室時,她眼里的傷口已經長出了一個巨大的囊腫,把瞳孔壓得只剩下一條縫。
“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睏瞵幧钪?,肩上有沉甸甸的責任。
尋找“后援”
從喀什一路出發,沿著中巴友誼公路向西,就來到了帕米爾高原。昆侖山、喀喇昆侖山、興都庫什山和天山交會于此,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這里是中國西部的寂寥之地。
受地域環境影響,喀什的眼疾患者常常同時合并白內障、黃斑裂孔等多種眼病,病情也更復雜。
楊瑤經常下鄉義診,把醫療服務送到居民們的“家門口”,也教當地醫生做手術,提升當地基層醫院系統化處理眼病的水平,以更好地幫助偏遠鄉縣的患者。
“眼外傷絕不是單純縫合傷口那么簡單?!彼f,醫生要懂得判定傷口要不要馬上縫、并發癥怎么處理、后續關注哪些指標和什么情況下要轉診到上級醫院等,因為只有掌握科學的、系統的處理流程,才能把小病解決在基層,降低進展為“大病”的風險。
楊瑤也時常向高新博、陳榮新尋找“后援”,交流疑難病例的診治。她是眼外傷方向,高新博和陳榮新則分別是青光眼與眼眶病方向,都是喀什的高發病。
“我們可以更精準評估患者的情況是否合適做手術,明確具體的治療方案,或是提供下一步的就醫建議,讓患者少跑點路?!备咝虏┱f。
一年前,高新博也是一名中山眼科中心派出的援疆醫生。
在喀什地區第一人民醫院,他與許多患者結下了情誼?;貜V州后,仍有患者想復查眼睛,他便將患者“轉診”給楊瑤。
“喀什的患者對廣東醫生很信賴?!备咝虏└锌m然不在喀什,但通過網絡,仍然可以幫助到當地的患者,也是一份珍貴的緣分。
“我不孤單?!痹跅瞵幙磥?,她看似是只身一人在遠方,但實際上背后有“一大群人”,都心系喀什患者。
一起“送光明”
今年8月,因為“粵新光明行”項目,高新博、陳榮新和楊瑤三位“老友記”,在喀什“再度重相逢”。
這是由中山眼科中心主要執行的白內障篩查防治項目,廣州的眼科專家們將在三年時間里,不定期來到喀什地區疏附縣、伽師縣及塔縣等地開展義診,并為符合手術指征的當地白內障患者免費復明。目前已有1000名患者在廣東醫生的幫助下重見光明。
于陳榮新而言,那段時光相當于又回到了三個人“一起共事”的時代。他們曾是研究生同學。楊瑤也說,雖然身在喀什,卻有種夢回廣州的感覺。
這次義診,他們深入大山,去了被雪山包圍的塔縣,也攀上海拔近5000米的紅其拉甫。有兩個病人,聽聞廣東醫生要來,特意從喀什市區驅車幾百公里跑到縣城里看病。
陳榮新感受到,喀什居民對健康和光明充滿了渴望,“雖然援疆已開展了十年,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三個熟悉的老友再次重逢,都想為這個地方老百姓做點什么事情,這是人生緣分在另外一個空間的延續,很美好?!备咝虏┱f,他們都在暢想以后,也許可以一起做更多事情。
能幫助到更多患者,是這三位醫生最開心的事。
一位年近90歲的塔吉克族老奶奶,接受了免費白內障手術后重見光明。她不會說漢語,卻在進手術室前學了“謝謝”兩個字的發音。術后睜開眼睛,她看清了眼前的廣東醫生,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謝謝”。
援疆的過程中,楊瑤收獲到了作為醫生的強烈滿足感?!昂芏嗷颊咭苍S不知道我叫楊瑤,但知道我是‘廣東醫生’!”
義診時,楊瑤常踏著夜色出發,在路上迎來黎明破曉,一路追趕著朝陽。有人說,他們是一群“光明使者”。
辭別2023年,迎來2024年,楊瑤心中有了一個新愿望:去昆侖塔看一場日出,為新的一年注入更多朝氣,繼續為喀什的眼疾患者們“送光明”。
“我也希望,每個人都能迎來一個光明的未來!”她掛著高原紅的臉頰染上了笑意。
原標題:從珠三角到帕米爾,跨越山?!八凸饷鳌?/p>